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入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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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建說:“父親到這時候還這麽心慈面軟!這很簡單呀。記離是你的親兵,隨時有機會對父親下毒、行刺。”

李文峰說:“再訪察訪察,別冤枉了好人。”他聽兒子說得有理,卻又下不了決心。

李建說:“寧可信其有,不可信其無,萬一給了他喘息之機,他先下手怎麽辦?”

李文峰問:“你的意思是……”

“抓起來,一刀宰了,”李建說,“永絕後患。”

李文峰搖頭,說:“我還是不相信記離背我,既背我,又何必投我?這樣吧,先把他押到地牢裏去,看一看再說。”

李文峰二人便不再說什麽,只要抓起來,記離也就完了,不再是攔路石了。

方才還好好的,轉眼之間就成了囚徒,記離百思不解,不知犯了哪路神仙。

記離被反綁在柱子上,屋中空空,只有些爛草淩亂於地上。他的表情是沮喪的,大有叫天天不應、叫地地不靈的難堪之慨。

他也猜到有可能是李建在李文峰跟前下了蛆,以記離的精明,會看不出他們眼裏冒出來的妒火嗎?想想自己又問神靈又派人實地訪察,最終才投了李文峰,到頭來自己打了自己一個嘴巴,這不是咎由自取嗎?

他盼著李珂姑娘來救他。她一定被蒙在鼓裏,以她的善良和正直,她只要知道我記離在受難、受委屈,一定會不顧一切地來搭救的。因為心中存了這樣一絲希望,記離心裏又好過了些。

記離無論如何想不到,這是許虎在報一箭之仇施行的反間計。

記離被下牢的消息一傳出來,許虎樂壞了,馬上騎馬趕到張政霖家去報喜。

一進來,張政霖立刻說:“我們得擺酒慶賀呀,略施小計,記離叫李文峰關起來了,只可惜沒有立即砍頭。”

“別急呀。”許虎說他早得到消息了。慶功宴也不忙擺,等把李文峰這根刺拔掉了,再一起慶賀。

張政霖問他對付李文峰用什麽計?

許虎說:“根本不用計,召他來,五個將軍議事,他能不來嗎?到時候擒而殺之,不是易如反掌的事嗎?”

張政霖說:“好吧。”恨不得立刻在並州城稱王。

與此同時,李珂姑娘急得不得了,她本來約好這天下午拿一本書給記離的,到了約定時間,到了後花園荷花池畔,左等他不來,右等不見影,一個下午過去了,記離始終沒來。記離是個守時守約的人啊,今天是怎麽了?

她以為是跟著父親外出了,可一打聽,父親一天沒動地方,她問舅舅,問哥哥,都是一問三不知,她不免有點著急了,擔心記離出了什麽意外。一不打仗,二沒有危險的任務,他又會出什麽意外呢?她想不明白。她坐在屋子裏胡思亂想,有時又為自己的坐臥不安而羞臊,記離是你的什麽人,值得你為他這麽牽腸掛肚?可她又沒法控制自己,難道這就是男女間那種感情?一想到這兒,她不禁一陣陣心跳耳熱。

直到吃晚飯了,李珂姑娘仍在繡房裏等消息。

她的繡房很特殊,沒有香艷之氣,反倒是書籍很多,像個公子的書房。她在屋中焦急地走來走去,有時就走到樓窗處向下望望,坐立不安。

一個小丫環來叫她,“小姐,老爺、太太請你過去吃飯呢。”

李珂姑娘說:“就來。”卻不動地方。

一陣咚咚的樓梯響,貼身丫環金菊上來了,向她報告說,看來記離真的失蹤了,誰也不知道他去了什麽地方。她見人就問,連周左達、江臺容的兵營也找過了。

“這可奇了。”李珂姑娘不禁憂心忡忡起來。

金梅提示她,去問問將軍不就一清二楚了嗎?

李珂姑娘沒出聲,神情恍惚地下樓。

餐廳裏,謝氏正陪著李文峰吃飯,。見李珂進來。李文峰說:“吃飯也要人三番五次地請!”

李珂搪塞說:“父親叫我抄的榜文沒抄完,趕了趕。”

謝氏叫丫環替她盛上飯來說:“也不能一口吃個胖子,急什麽!你父親也是,外面的事拿回來讓女兒做,不是有的是幕僚、文書嗎?”

李文峰說不是缺人手,他是有意讓秀英歷練歷練。

“女子無才便是德,”謝氏說,“這可是老爺常對我說的,到底是偏向女兒。”

“你看看,又派我不是了。”李文峰說,“人說上陣還得父子兵,真是不假呀,別人,天好,也指望不得。”他不由得長嘆一聲。

謝氏勸道:“不值得為一個親兵生氣,他那叫不識擡舉,幸虧天佑他們截了密信,否則你這個親兵取你人頭太方便了。”

聞言,李珂大吃一驚,忙停下筷子問:“你們在說誰?”

“和你無關。”謝氏說完,冷不丁想起什麽,問李珂:“你看記離這人怎麽樣?”

“誠實、仗義,有智謀。”記珂一口氣說了一大串,怔怔地看著他們等下文。

李文峰哼了一聲:“你怎麽知道?”

李珂說:“我可以為他擔保。”她已經料定,是父親不信任他,打發走了?

“你這丫頭瘋了吧?”謝氏說,“你與他不沾親不帶故,你替他打什麽保票?”

李文峰說:“他差點來刺殺我了,你還在這兒替他打保票。”

李珂吃了一驚說:“不可能,這一定是謠傳、中傷。”

李文峰奇怪地望著女兒,張氏說:“珂兒,你挺反常啊,你怎麽口口聲聲替記離開脫?莫非……”她閃了李文峰一眼,沒說出下文來,但意思到了。

李文峰雖反感,已顧不了這些了,她說記離想殺誰也不會來殺父親。

李文峰的筷子往桌上重重地一撂,說:“白紙黑字寫著呢,我會誣他不成!”

李珂問:“你,你把他怎麽了?”

李文峰說:“關起來了,要殺頭。”謝氏插了一嘴:“這也太狠了吧?”

李珂突然滿眼是淚,一扭身跑了出去。郭惠追了出去。

謝氏看了李文峰一眼,問:“看出來了沒有?珂兒這丫頭好像看上記離這小子了。怪不得他們在院子裏談得那麽投機。”

“這太邪了!”李文峰說,“天意啊!”,李珂那麽個心性高傲的人,怎麽會看上他?這斷不可能,你不要再疑神疑鬼。”

“那珂兒方才的一番表白作何解釋?”謝氏說,又叫丫環:“去催催,烙餅怎麽還沒好?”

李文峰站起來,烙餅也不吃了,不耐煩地說:“你少嘮叨幾句行不行!”賭氣走了出去。

李珂一口氣跑到廚房,她已經弄明白了,記離就押在後院地牢裏,那裏從前是衙門裏的牢房,一直空閑著沒有關過人。

這裏熱氣騰騰,幾個廚師忙著炒菜、烙餅。

幾張蔥油餅在巨大的平鍋裏,油作響,已經熟了。廚師把烙好的餅放到方盤裏。一回頭,見李珂小姐進來,面案師傅笑了:“小姐怎麽到這種地方來了,煙熏火燎的。”

“我等不及了。”李珂順手抓起一張大餅,燙得她噝噝哈哈的,廚師拿了一個盤子,把餅放在盤子裏,李珂接了,道了謝往外走。

面案師傅很覺奇怪,對另一個上竈的呶呶嘴,今天李小姐怎麽不怕失身份,自己來抓餅呢?

上竈的說:“餓急了吧。”幾個人忍不住笑。

剛走到廚房門口,李珂聽到外面有腳步聲,一擡頭,見謝氏過來了,她順手把熱餅塞到了懷裏,燙得她一咧嘴,又隨即把盤子扔下。

謝氏把她堵在廚房門口,狐疑地問:“不好好在飯桌上吃飯,跑這裏來幹什麽?”

由於胸部燙得難以忍受,李珂不自然地扭動著,支吾著:“我,我想來要一碗酸梅湯。”

謝氏半信半疑地說:“想喝酸梅湯,叫下人端嘛,也用不著自己下廚房啊。”

李珂也不說什麽,趕緊低頭往外走。

謝氏一直盯著她,早起了疑心。

李珂一口氣跑到後院地牢,一股發黴的土腥氣熏得人喘不過氣來。

李珂給了看守半貫錢,看守便樂得放行,反正她是將軍的愛女,樂得送人情。

李珂來到地牢前,隔著粗木柵欄,看見記離被綁在柱子上,頭垂到一旁。

李珂眼淚刷一下下來了,叫了聲:“記離。”

記離應聲擡起頭來,眼前模模糊糊的影像逐漸對實,他沒想到是她,又驚又喜:“李小姐,是你!我不是在做夢吧?”他不一直盼著她這救星出現嗎?她果然來了,這令記離心裏一陣陣熱血翻湧。

看守打開牢房大鎖,放她進去,說:“小姐快點出來,我可只有一個腦袋呀。”

李珂從懷裏拿出大餅,疼得她皺起眉頭。記離心很細,發現了她的痛苦表情,問:“小姐你怎麽了?”

“沒怎麽。”李珂問他,他們為什麽抓你?

記離說他叫人暗算了。倒不恨她爹,李文峰是個沒主見的人,也是個沒心沒肺的愚人,人家結了套讓他鉆,他連想都不想就上套,又不聽記離陳述。

李珂要替他松綁,看守在門外說:“小姐,這可不行,千萬別連累我……”

李珂便舉著大餅送到記離嘴邊,記離一口口地吃著。

這情景,已經被跟蹤到這裏的謝氏看在眼裏了。看守回頭見了謝氏,嚇得面無人色,立刻給她跪下,叩頭不止。

謝氏倒沒有為難牢子,踢他一腳,讓他起來,謝氏什麽也沒說,返身走了。

這一來看守嚇得快沒魂了,一疊聲催促李珂快走,還求她在謝氏面前為他說好話,否則自己就死無葬身之地了。李珂這才知道方才這一切都被母親看見了。

她勉強安慰那牢子幾句,再囑咐記離放寬心。她必須去見謝氏了,過不了她這一關,李文峰那一關更難過了。

沒等走到母親房門口,母親的貼身丫環來叫李珂了,叫她立即過去。

謝氏正在逗弄籠中的金絲雀,李珂進來了,小心翼翼地問:“娘,您叫我?”

謝氏回過身來,不認識似的上下打量著她,弄得李珂發毛,心裏更沒底了。

謝氏坐下,說:“你說說,這些年來,我對你怎麽樣?”

李珂說:“您待我勝似親娘。”

“這還是句有良心的話。”謝氏說,“我雖不是你親娘,但你從七歲到了我跟前,是我把你拉扯這麽大的,你不該有二心吧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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